第二天一早，突然有人來開門，將路飛、卓龍、胡說蔔、山吉四郎四人給放了出來。

“怎麽，是準備審我們嗎？”走出房子，卓龍打量了來人一眼，冷笑地問。

“大俠說哪裏話，幾位都是本會的貴客，我們哪敢審哪！”那驅倭會的人，賠著笑臉解釋說。

“是車公子叫你們放人的麽？”卓龍又問。

“咦，這……”來人聞言，露出了一臉驚詫，“大俠，你是怎麽知道的？”

“哇，卓龍你好厲害，居然還認識那個什麽車公子！”路飛也自驚訝地說。

“認識個姓車的有什麽了不起，我交游廣泛，也認識好多公子呢！”剛剛重獲自由，胡說蔔的老毛病馬上又犯了。

“車公子有沒有說，”卓龍也不理會他們，又問那驅倭會的人，“要見我們？”

“你怎麽……”那人更驚訝了，“連這事都知道？車公子確實想見見你們——他現在正在後院，等著我們呢！”

“很好！”卓龍點點頭，“那就有勞閣下，帶我們去見見這位‘車公子’吧！”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前夷州知府家的公子車卿秀，真是人如其名，長得倒也挺秀氣。只見他面如冠玉，眉清目秀。穿著一襲青色的書生長袍，一副儒雅、斯文的模樣，簡直就是一個風流倜儻、玉樹臨風的美男子。

“你就是那個車公子嗎？”跟著驅倭會的人進入後院，看到這院子裏只有這麽一個人，路飛當高興地扯開嗓子，大聲招呼，“謝謝你，教人幫我把卓龍、胡說蔔救出來啊！”

說話間，眾人已來到跟前。

“小生車卿秀，代本會弟兄，向幾位英雄賠罪！”車公子抱起拳頭，恭恭敬敬地向路飛等人一揖，“幾位都是我們請來，幫忙對抗倭賊的英雄豪傑，又怎麽會是奸細？”

“我們當然不是奸細！”路飛樂呵呵地說。

“可我們確實認識一個倭人。”胡說蔔回頭瞟了山吉四郎一眼。

“車公子。”卓龍冷冷地逼視著車卿秀，一字一頓地說，“事實上，我們也不是來替你打倭人的——我們是來找一個叫‘那美’的女子的。不知車公子可聽說過這個人？”

“那美？當然聽說過了，這個女的，可是我們的死對頭！”聽到卓龍提及這個名字，帶他們進來的那個驅倭會弟兄，兀自咬牙切齒地說，“兩年多前，就是這個女的，不知怎的，居然摸到了我們的據點，把我們六位香主抓了去——車公子恰巧外出，這才逃過一劫。而那六位香主……卻慘遭毒手！”那人說到後面，已是泣不成聲。

“不是吧……”聽到這，胡說蔔嚇得臉色都變了，“那美……真想不到，她竟是這麽可怕的一個人！”一想到自己曾與那美同行，胡說蔔便不寒而栗。

“車公子，”卓龍望著車卿秀，淡淡地問，“你也恨那美？”

“是的！”車卿秀點點頭，也自咬牙切齒，憤憤地說，“我恨不得將她大卸八塊、挫骨揚灰……”

卓龍沒有吱聲，而是回頭看了山吉四郎一眼，卻見他完全無動於衷。眼見如此，卓龍心裏有底了。

“兩年前的事，我有聽說過。據說在那之前，車公子一直深藏幕後，只是通過那六位堂主傳達命令……”卓龍望向驅倭會那弟兄，慢條斯理地問，“那麽，你還記得，六位堂主被捉，是兩年前哪個月發生的嗎？”

“當然記得，”那人點點頭，十分篤定地說，“那是兩年前的五月初十！”

“五月初十，六位香主被害，這對你們的打擊一定很大……”卓龍點了點頭，忽又問，“那麽，車公子回來重振驅倭會，又是哪個月發生的事呢？”

“是七月初三。”那人雖然有些不高興，但他仍耐著性子，一一回答說，“車公子當時曾試圖營救幾位香主，所以回來得遲了些！”

“真是這樣嗎？”卓龍轉向車卿秀，懷疑地問。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，”那人被卓龍的態度激怒了，“你是在懷疑我們公子嗎？”

“你說得沒錯，”卓龍點點頭，我確實在懷疑你們這個車公子——在六位香主出事之前，你們從未見過的車公子，居然在出事兩個月後冒了出來，你們真的沒有懷疑過？”

“你的意思是，這個車公子是假冒的？”那個驅倭會弟兄聞言一楞，“可是，他有車公子的印章……而且他知道我們的名字，也知道我們具體的職司……”

“印章是死物，只要找得到，誰都可以用！”卓龍冷冷地說，“至於你們的名字和職司，對一個連六位香主都能抓得住的人來說，想查出來，一點不難——何況他還有兩個月的時間！”

“我請你們來，”面對卓龍的質疑，車卿秀並沒有正面回應，而是微笑著說，“是希望你們能幫我打倭賊的。你卻懷疑我，這算什麽？”

“我們當然是來幫你的，”卓龍正視著車卿秀，慢條斯理地說，“但前提是，你要和我們講真話，明白了麽，那美！”

“什麽，那美?!?”卓龍這話一出口，路飛不禁嚇了一跳，“他……他怎麽看，都不像那美啊！”

“路飛，你還沒見過那美的易容術。”卓龍掃了胡說蔔一眼，“胡說蔔見過，你問他！”

“你以為，我是那美？”車卿秀淡淡地一笑，“如果我是那美，那車卿秀在哪？”

“車卿秀，如果他不是個虛構出來的人，那他就一定已經死了！”卓龍沈聲說，“原因有二。首先，驅倭會裏，除了六位香主，沒人見過他。他的命令，全是靠文字和印章來傳達的，而在六位香主被捉後，他也跟著消失了兩個月；其次，驅倭會乃是車公子一手創立。六位香主被捉，這對驅倭會而言，本是滅頂之災，車公子沒有馬上出來主持大局，卻在兩個多月後才出現。若敵人以雷霆手段，迅速出擊，兩個多月時間，已足夠將驅倭會連根拔起了……所以，我認為，車卿秀這個人，不是虛構的，就是已經過世了！”

“可是，”驅倭會的人追問說，“如果如你所說，車公子是那美……那驅倭會早就被人連根拔起了，可要說那美不是壞人，她為什麽要捉我們的香主？唉呀，這太覆雜了！”

“人可是會變的，好人可以變成壞人，壞人同樣也可以變成好人！”卓龍語重心長地說，“我聽那美說話帶有南方的口音，據此推測她應該是南方人。雖然沒有證據，但直覺告訴我，那美其實也是夷州人！她可能在殺害了驅倭會六位香主後，突然良心發現……所以她本可以一舉搗毀驅倭會的，但她沒這麽做，而是選擇假扮車卿秀，替死去的六人，繼續他們的工作！我猜得對嗎？那美！”

車卿秀沈默了。

“這……不可能！”驅倭會的人兀自不肯相信。

“雖然我也不想這樣，”卓龍忽然把臉一沈，正色地說，“但如果你仍堅持自己是車卿秀的話，那就請脫下上衣，讓我們驗明正身吧！”

“八嘎牙路……！”聽到這，山吉四郎突然大叫起來。

“真不愧是我親自挑選的人！”車卿秀長嘆一聲，一開口竟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，“算你猜對了，我就是那美！”說著，伸手在後腦勺上一陣摸索，變戲法似的，便扯下了臉上那一張美男子的臉皮，露出了那美的臉龐。

“啊，真的是那美啊……！”路飛和胡說蔔驚叫出聲。

“我知道，一定是昨晚的行動，讓你起了疑心，”那美淒然地一笑，“今天我來見你們，其實是想要打消你的疑心的。可居然還是被你給看穿了——我到底露出了馬腳？”

“露出馬腳的並不是你，而是山吉四郎！”卓龍正色地對那美說，“你也知道，山吉四郎迷戀你。一日三餐都是你喜歡吃的，巴奇向你扔飛刀，他都幫你打落下來。可是剛才，你們在他面前大罵那美，他卻無動於衷。我這不就知道了？”

“真不愧為江南第一獵人王的高徒！”那美點點頭。

“可是為什麽，”驅倭會那個兄弟想不通，又問，“為什麽捉走六位香主的惡女人……居然成了我們的首領？”

“你們很想知道嗎？”那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、苦澀的微笑，“跟我來，我告訴你們！”

那美恢覆了車卿秀的樣子，帶著路飛、卓龍等人，出了臨時根據地，坐上來時的馬車。那美仍舊以車卿秀的身份，讓人駕駛馬車，到了另一個小鎮。在小鎮上，那美抽空換回了女裝，並換了個滿面雀斑的女子的臉。確定沒人跟蹤之後，再在鎮上買了輛新馬車，載著路飛等人，駛出了小鎮……

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※

在一陣顛簸之後，馬車終於在一處山坳裏停了下來。眾人下車一看，發現他們竟置身於一個半荒廢的村子裏。這個村子有許多破敗、荒蕪的房屋。那些房屋裏，似乎有人躲藏其中——他們顯然是被陌生的外來者嚇著了，竟然都畏畏縮縮地，不敢出來。

“這邊請！”拴好馬車後，那美領著大家，在村子裏又走了三、四裏路，來到了一棟破舊的屋子前。

“這裏是……”路飛忍不住問。

“是我家！”那美說著，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，讓大家跟著她進去。

那美旳家不僅小，還很是破舊，即使是大白天，屋子裏也頗為昏暗。屋外的陽光從屋頂的破洞鉆入，在屋內投下一束束，縱橫交錯的光柱。光柱照耀下，可見空中飛塵彌漫……那美不僅在慶帝手下當官，還冒充車卿秀，管理偌大個驅倭會，想不到她住的地方，竟會如此破敗，感覺上連胡說蔔在武威城的大屋子還不如。

“你帶我們來這裏，就是要我們知道，你住得有破舊嗎？”胡說蔔忍不住問。

“當然不是！”那美說著，徑直來到正廳最裏邊。這裏有一張香案，上面擺有先人牌位、香爐、香燭及供果等物。只見那美從桌上抽出了三炷香，用火石點燃後，恭恭敬敬地朝牌位拜了拜。

“卓龍猜對了，”那美一邊將香插入香爐內，一邊說，“車卿秀車公子，早已仙逝多年！而這屋子，曾是他最後居住的地方，也是驅倭會誕生的地方！”當那美將香插入香爐時，眼睛漸漸適應了環境的卓龍等人，驚訝地發現，桌上牌位正面，赫然寫著“已故夷州府尹公子車卿秀之靈位”十四個字。

“幾年前，慶帝率領倭兵，攻陷夷州時，夷州府尹車大人以身殉國。車公子攜父親官印出逃。他本以為天朝王師會很快收覆夷州。哪知倭軍退守夷州後，打退了天朝軍隊。車公子意識到，海上做戰對天朝不利，所以決定聯絡島內的有識、愛國人士，團結一致，與天朝王師裏應外合，擊敗倭人及慶帝、光覆夷州！”說到這，那美忽然悠悠地嘆了口氣，“可惜的是，車公子體弱多病，長期的顛沛流離，讓他病情更加惡化……終於在驅倭會成立不久，撒手人寰。車公子離開後，他找來的那六個朋友並沒就此散去，而是繼承了他的遺志，砥礪前行——而那六人，便是被我抓去害死的六位香主！”

“你這惡棍！”驅倭會那弟兄聽到這，忍不住罵了一句。

“不過，當時被我捉住的，除了六位香主外，還有一個人！”那美說著，來到了左邊一扇門前，“現在，他就在這個房間裏！”

眾人推開門，一股草藥味撲面而來。這房間裏更加昏暗，不點燈，幾乎什麽也看不清。

那美進入房間，拿了屋裏的油燈，胡說蔔用自制的火葫蘆給油燈點著了——這火葫蘆是胡說蔔根據父親留下的秘笈制作的，葫蘆內裝有特制的火藥丸，葫蘆口則有能擦出火花的火石。扣動機關，可以彈出火藥丸，同時火石擦出火花，火藥丸遇明火就會燃燒，變成一團火球飛了出來，故名火葫蘆。

點亮油燈一看，只見裏面空間雖然不大，但雜七雜八的東西卻不少。地上擺著幾只小藥爐，爐子上各有一只藥罐——那嗆人的草藥味自然是由此而來的。屋子中央是一張桌子。桌上還擺了兩副碗筷，還有一些碟子、盆子。而在房子的右邊，擺著一張床，床上躺著一個人，床頭一張矮幾上，放著一只碗，碗裏還有一些藥湯及藥渣。

“那美，他就是你要帶我們見的人麽？”卓龍來到床前，打量著床上的人，問。

“是的！”那美點點頭，淡淡地說。

“他是誰啊？”路飛好奇地問。

“他姓那，是車卿秀的書僮，”那美一字一頓地說，“同時也是我的弟弟——那家輝！”

“你的……弟弟?!?”卓龍、胡說蔔等人嚇了一大跳，異口同聲地說。

“是的！”那美點點頭，再說一遍，“他是我弟弟！”

眾人仔細打量一番，只見那家輝四肢雖然還連在身上，卻軟綿綿地、極其不自然地擺在床上，顯然他四肢已經殘廢；頭上稀稀拉拉地只剩下一小半，一張臉上東一道，西一條地爬滿了傷疤，更教人觸目驚心的是，他的一雙眼睛不見了，只留下兩個黑窟窿，不見的還有一只鼻子和左邊的耳朵……

“你弟弟……”胡說蔔隨口問，“怎麽回事，誰把他弄成這樣的？”

“是我……”那美淡淡地說。

“我知道他是你弟弟了，”胡說蔔以為那美沒聽清楚，於是再問，“我是問，是誰，把你弟弟，弄成這副模樣的。”

“是我！”那美平靜地說：“是我把我弟弟，弄成這副模樣的。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